待到江聽寒的人看不見了，程閱便收回了視線，重新把註意力放在了她坐的這一桌。

散夥飯有說有笑，程閱情緒到後來也不免受了感染，到最後有人想要跟她喝酒，她也不拒絕，全然把江聽寒說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。

但也沒多少，僅僅只有四杯而已，杯子也不大，所以比起前兩天十八歲生日的時候，程閱今天喝的量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計。

她不暈，她只是覺得臉有點發燙，除此之外也沒有多餘的感受。

程閱這桌幾乎都是女生，王逸跟她不在一桌，這時候他端著一杯酒過來，走到程閱面前站定。

程閱眨了下眼睛，擺手笑道：“我不喝了。”

她眼睛本就亮晶晶的，現在在燈光下微微仰頭更是顯眼，王逸也不勉強，挑了下眉：“那你橙汁代替？”

程閱摸了下自己發燙的臉頰，旋即點頭：“行。”

她端起杯子，跟微微彎著腰的王逸碰了杯，隨後仰頭把那半杯橙汁喝完了。

趙羅薇不在原地，她在別桌跟人聊天，王逸便拉過椅子坐在趙羅薇位置上，他剛剛把那杯酒也喝幹凈了，但對他來講，這麽小小一杯酒根本影響不了什麽。

“程閱。”他轉頭看著自己喜歡了兩年的女孩，濃眉下的雙眼帶了點委屈，“你怎麽……”

程閱手肘抵在了桌上，撐著自己資‘源’整‘理’未‘知’‘數的臉看著王逸，眉峰微揚：“我怎麽？”

周圍有八卦的同學把目光投過來，程閱沒發現這些異樣，而王逸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這些視線。

他咽了咽口水，摸了摸自己的發頂，才繼續說道：“你怎麽那麽笨。”

“……”程閱當然不服了，“我班級第一，以前也年級第一。”

王逸不理，說：“就是笨。”

“我靠——”程閱說完便笑了，把自己空著的飲料杯又倒上橙汁，端起來朝著王逸說，“再喝一杯吧，不知道以後大學了我們還能不能在一起喝呢。”

王逸眼睛緊緊盯著她，過了兩秒嘴角也咧開笑了，然後他也給自己的杯子滿上酒，跟程閱碰了一下杯子，一下喝完便離開了趙羅薇的位置。

程閱今晚吃的挺多喝的也多，她現在肚子很撐，想要去廁所。

正巧楊可可從其他桌子跑過來，問她：“閱閱，上廁所嗎？我有點急。”

程閱點頭，從包裏拿出一袋小包裝的衛生紙，跟楊可可問了下服務員後，便去了廁所。

出來後洗了手，程閱把手上的水擦幹，準備跟楊可可一起回到座位上。

楊可可眼睛轉了轉，對著程閱說：“閱閱，我想要去透透氣。”

大堂裏人很多，窗子開的也很大，但就算是這樣，各自味道混在一起也實在是有點沈悶。

“跟我一起嘛。”小朋友開始撒嬌，朝著程閱還眨了眨自己圓圓的眼睛。

程閱勾了勾唇角：“好啊，走吧。”

透氣地點沒在別的地方，也就在酒店外而已。

酒店外面有搭篷子，沒有占太多位置，也不會擋著別人而看不見酒店。

楊可可拉著程閱在凳子上坐著，面前還有一些瓜果盤子，她自己抓了把瓜子，當起了真正的吃瓜群眾。

裏面鬧哄哄，外面也熱鬧，現在天色已經暗了，有風吹過來，程閱閉上眼深深呼吸了一下，隨即跟楊可可閑聊起來。

楊可可一直都想去南方的學校，而且打算去的地方也在亓城，程閱正在暗搓搓套她話。

雖然她倆的成績而言，不會在同一個大學，但沒準都在同一個大學城，那麽離得近的話到時候約出來見面也是挺好的。

程閱很珍惜這些友誼，她會跟江聽寒斷掉聯系，不會跟朋友們斷掉。

楊可可手裏的瓜子都快磕完了，她有點口幹舌燥，同時也在焦急等待王逸出來——王逸在來之前讓她幫忙把程閱喊出來。

但現在人怎麽還沒出來？

她咳了咳，背對著程閱，點開手機需要給王逸發消息問情況，但原來王逸在之前就給她發消息了，她沒開聲音提示不知道。

消息原話是四個字：【我放棄了。】

他放棄了，放棄對程閱的表白。

年少的時候，就喜歡這樣的一個女孩，她燦爛，她耀眼，她光芒萬丈，填滿了他心裏每一寸地方。

王逸見證過她破口大罵的時候，也看過她迷糊剛睡醒的樣子，不論是怎樣的她，他滿心滿眼裏都覺得可愛。

這是他喜歡的女孩，可她不知道自己喜歡她，他為了確定對方不是裝傻，一次次地試探，而每次的結果都讓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。

程閱真的不知道他喜歡她，她看著自己的時候，眼神幹凈澄澈，沒有多餘的想法。

本想今晚搏一搏，萬一呢，萬一自己看錯了，其實程閱也喜歡他呢？但在跟程閱喝完酒以後，他立刻被擊垮。

算了吧，沒有萬一，不會有萬一。

他不知道程閱是否喜歡江聽寒，他也不知道江聽寒今晚的表白是否會成功，但他細細地想了很久，發現還是跟程閱做朋友最合適。

在不久後，他也一定可以忘記程閱，在大學裏遇見自己更喜歡的女孩子，他這麽想的，卻在大堂捂住眼睛流了眼淚。

而這些，程閱在外面坐著，她都不知道。

回到大堂的時候，王逸的情緒和表情也都收拾整理完畢，他也讓同學們不要告訴程閱了。

程閱接受著來自四處的奇怪的目光，不過她沒什麽感覺，淡定地微垂著頭玩著手機。

不知道是哪個班，這時候在起哄：“在一起！在一起！”

程閱跟同學們一起順著聲音望去，看見在十幾米開外的桌子那邊，有個男生和女生抱在了一起，周圍的同學們臉上都掛著笑。

兩個當事人臉上也都是大大的笑容，女生看起來害羞了些，程閱彎了彎唇角。

為什麽別人的故事那麽美好呢？程閱想到江聽寒，心裏便裝滿了苦澀。

九點，散夥飯終於結束，很多人要去下一個戰場：KTV。

程閱本來就不去的，盡管她交了錢的，但趙羅薇和楊可可要去，最後在酒店門口的時候，程閱便與她們做了道別，約了明天早上在學校口語考試的時候見。

一群人笑嘻嘻地與程閱去了相反的方向，程閱背著書包，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。

酒店離她家不遠，走路的話就二十分鐘，若是平時，程閱肯定是要打車的，但此刻她倒是寧願走回去。

空中帶著絲絲熱氣，往程閱露在外面的肌膚上貼，程閱往自己的耳朵裏塞了耳機，播放了自己的歌聽起來。

像是沈浸在了自己的世界，周遭的一切她都不用理會。

擦肩而過的行人，燈光大亮的超市，按著喇叭的出租車，這所有的風景都與她沒有關系。

在還有兩條街就到小區的時候，程閱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，她沒看聯系人，直接按了耳機上的鍵接聽：“餵？”

是江聽寒的聲音：“你在哪兒？”

程閱楞了下，笑著回答：“我快到家了，可能還有七八分鐘。”

“先別回家。”江聽寒那邊的聲音有嘈雜轉為安靜，她頓了秒，“等我。”

程閱微微低頭，也確實停住了腳步，她說：“你知道我在哪兒嗎？就讓我等你。”

“知道。”

程閱驚訝了，她抿唇輕笑，不緊不慢地道：“那你過來吧，我等你。”

在酒店的吃飯的時候，就看見了江聽寒一次而已，其餘時候兩個人一個在樓下一個在樓上，也就只有靠手機發消息。

不過後來消息也中斷了，程閱喝酒聊天去了，江聽寒似乎也被同學給纏住了，沒給她發消息。

程閱想到江聽寒，便嘆口氣，取下耳機，看了看四周，在路邊空著的長椅上坐了下來，等待著江聽寒過來。

不知道江聽寒有什麽事，非得現在說，還要自己等她。

程閱雖然心裏一邊在“埋怨”，但也一邊在竊喜。

她現在的心理很矛盾，想要早早地遠離江聽寒，但是又暫時做不到，可能只是時間問題，等到江聽寒沒多久去了雲城，自己肯定就會習慣了。

頭發被吹的有點散亂，她幹脆把頭繩取了下來，接著再順了順，把幾絲別到耳後，露出耳朵。

夏初，微風，程閱穿著短袖，這麽等著真感覺到了絲絲涼意，程閱又不禁想起了那天江聽寒抱著自己的時候說的那句“我冷”。

哎……

程閱眼睛彎了彎，江聽寒怎麽那麽喜歡對自己說“我冷”呢？冬天是這樣，夏天還是這樣，而且那天根本不冷吧？

不……程閱如夢初醒，江聽寒不可能只對著自己說這樣的帶著一點撒嬌意味的話。

江聽寒有男朋友，自己在三年之前還在街道上看見他們恩愛地摟抱過，雖然江聽寒前陣子對自己說那時候早戀是為了刺激自己媽媽，但是真的不喜歡薛子聰嗎？程閱不太信。

如果不喜歡的話，那麽為什麽要覆合呢？難道又是想要刺激到自己的母親嗎？

程閱也不太信這個借口，一次理由是這個，兩次的理由還是這個的話那麽真的有鬼了吧。

她心下又感到了悲涼，幹脆仰頭看著黑暗天空，仿佛這是她暗戀的這兩年來的內心的寫照。

可是黑夜也能迎來初晨，自己呢？程閱眨了眨酸澀的眼睛，一股委屈的感覺明目張膽的爬進了她的心房，讓她眼眶也禁不住越來越紅，最後不得不拿出紙巾擤鼻涕。

就在她擦眼角不小心流出去的眼淚的時候，江聽寒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：“找到你了。”

程閱動作頓了頓，接著默默把紙巾揉在手裏，她此刻情緒不太好，淡淡應了一聲：“嗯。”

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，才擡起頭看向站著的江聽寒，她整理好情緒，笑了下：“所以，有什麽事嗎？非得現在跟我說，還讓我先別回家。”

江聽寒點頭：“有。”

程閱拍了拍旁邊的空位，剛要說“坐下說”，手卻被半路攔截——江聽寒牽住她的手。

手中的溫度讓程閱還來不及反應，便聽見江聽寒說：“閱閱，跟我去個地方吧。”

去哪兒呢？

程閱看著江聽寒彎著的溫柔眉眼帶著困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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